日前，全球最大的鉆石珠寶零售商徽記珠寶（Signet Jewelers）發布截至今年4月29日的第一財季報告。由于其中的業績指引下降幅度過大，公司股價近日出現了接近10％的較大跌幅。

據徽記珠寶披露，今年第一財季營收17億美元，同比下降9.3％，同店銷售額同比下滑13.9％；Non-GAAP（非通用會計準則）營運利潤1.06億美元，去年同期為1.94億美元。

令市場更加失望的是，徽記珠寶預期第二財季的營收為15.3億—15.8億美元，整個財年的營收指引也從76億—78億美元下調至71億—73億美元，EPS（每股收益）則從11.07—11.59美元下修至9.49—10.09美元。

對于業績的持續走軟，徽記珠寶首席執行官Virginia Drosos解釋稱，受到過去幾年疫情對婚戀流程的破壞，以及宏觀經濟壓力的影響，財報中訂婚戒指的銷量出現了下降。

世界鉆石巨頭戴比爾斯（De Beers）的數據也不怎么好看。

根據戴比爾斯集團近日公布的2023年第五次看貨會業績預期，本次訂貨交易額預計為4.5億美元，較2022年同期下降了31.51%，比2023年第四次看貨會下滑了6.05%。一位從業者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隨著全球市場恢復至疫情前開放的局面，人們會進行其他消費，“鉆石價格開始下滑。”

從我國2022年的鉆石產品市場規模來看，數據也不是很樂觀。據統計，2022年，我國鉆石產品市場規模約為820億元，同比下降18%。上海鉆石交易所的數據也顯示，2022年，上海鉆交所鉆石交易總額為44.24億美元，同比下降37.5%；鉆石交易量為665.65萬克拉，同比減少13.8%。

在全球市場對鉆石需求持續疲軟的同時，其保值性備受詬病。“3萬多元買的鉆戒，如今只值2000元。”一位消費者說。

天然鉆石，或許真的不夠香了。

消失的“愛情魔法”

“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長期以來，這句宣傳語使鉆石化身為愛情的信物，新人們對此趨之若鶩。但時至今日，鉆石已并非他們唯一的選擇。

“就我們現在的訂單來看，選彩色寶石甚至半寶石結婚的情侶非常多，藍寶石、紅寶石包括海藍寶都十分受歡迎。以海藍寶為例，其‘圣瑪利亞’的名稱也是非常神圣的，與婚禮忠貞不渝的氛圍很契合，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早就不‘教條’了。”珠寶人辮子（化名）說。

對于年輕人來說，性價比成為挑選婚戒時的重要考量因素。

辮子算了這樣一筆賬。

“從價格上說，買一克拉的鉆石要五六萬元起，而買一克拉的藍寶石、紅寶石預算總會低一些。如果有兩萬元的預算買海藍寶，能買很大的一個呢。”

與鉆石的價格下跌、銷量不振的萎靡狀態相比，黃金的“價量齊飛”則堪稱“別人家的孩子”。

今年以來，國際金價一路震蕩上行。5月4日，國際黃金現貨價格一度沖上2079.67美元/盎司，刷新歷史紀錄。

黃金首飾的價格也應聲而漲，5月初，多家黃金品牌足金首飾售價已接近每克600元。越漲越買，黃金首飾的銷量同樣火爆。中國黃金協會的統計數據顯示，2023年第一季度，我國黃金首飾消費量同比增長12.29%至189.61噸。

而黃金首飾火爆的背后，同樣得益于剛需群體的追捧。

山東德州百貨大樓首飾商場主任郭永勝在對記者談及今年五一期間黃金銷售火爆的情景時表示：“五一期間，大部分顧客都是因訂婚或結婚而購買‘三金’的‘剛需’群體，再加上普遍抱有‘黃金買漲不買跌’的心態，所以入手黃金的顧客有很多。”

“我不打算買鉆戒了，已經把5萬元的預算全部買了黃金首飾。鉆石的保值性不好，而黃金的保值性不錯，未來還有升值的機會。”目前正在籌備婚禮事宜的小黎（化名）說。

“現在的黃金首飾已經擺脫了過去‘土、俗’的刻板印象，變得十分時尚，不同類型的飾品也有自己的寓意，會激起我的購買欲，沒必要再執著于鉆石了。”即將訂婚的明明（化名）說。

就連還在堅守鉆石陣地的準新人，也更加向高性價比靠攏。

今年年初，在北京工作的曉楓（化名）委托好友在巴基斯坦購買了一顆1.3克拉的天然鉆石裸石，帶回國內定制成求婚鉆戒，選擇的是某國際知名品牌的鉆戒款式。

“如果直接買（某國際知名品牌的鉆戒）這個款式，打底要40萬元，坦白說我能支付得起，但我和女友一致認為完全沒必要為了品牌溢價買單，我們的鉆戒定制下來也就10萬元左右。現在，我們周圍的朋友很多都是自己買鉆石定制，也有買培育鉆石的，省下來的錢干點什么不好？”曉楓說。

還有“李鬼”砸場子？

天然鉆石之所以昂貴，除了與愛情元素掛鉤外，更主要的一點就是稀缺。

但培育鉆石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天然鉆石“稀缺”的遺憾，真正做到了克拉自由，也成為天然鉆石的強勁對手。

與莫桑鉆、鋯石這類仿制品不同，培育鉆石與天然鉆石擁有完全相同的光學屬性和物理屬性，是貨真價實的鉆石。且培育鉆石的售價僅為天然鉆石的1/3或更低，這使其天生具備強大的顛覆性。

“顧客買鉆石更多是出于日常展示的需要，而非如黃金一般保值。因此，大克拉、外觀時尚漂亮的鉆石會獲得他們的喜愛。這些培育鉆石都能做到，還有價格低廉的優勢。隨著90、00后成為主流消費群體，他們的觀念更加開放，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強，培育鉆石價格的優勢注定會瓜分天然鉆石很大一部分市場。” 培育鉆石零售店店主劉劉（化名）說。

經過一番考量，顏顏（化名）定制了1.5克拉的培育鉆石。“鉆石自然是越大越閃才好看，我的預算如果買天然鉆石，只能買個很小的，就很雞肋。但現在我能選擇自己最喜歡的款式。”

面對培育鉆石不保值的爭議，同樣購買培育鉆石作為婚戒的李雪（化名）也自有看法。

“閨蜜之前花16萬元買了某知名國際品牌的1克拉鉆戒，然而回收價只有8萬元。我定制一枚1克拉的培育鉆戒只花了8000元，我咨詢了現在的回收價為2000元，再怎么不保值，我的實際虧損也不過6000元，戴在手上的效果也是一樣的。”

看準其廣闊前景，行業巨頭也“帶隊入坑”培育鉆石市場。

戴比爾斯巔峰時期曾壟斷全球70%—80%的天然鉆石礦，堅定擁護天然鉆石。此外，戴比爾斯還聯合其他六家世界級鉆石開采公司成立生產商協會（DPA），致力于天然鉆石的傳播與推廣。盡管如此，戴比爾斯仍被培育鉆石的廣闊空間所吸引，于2018年5月推出培育鉆石品牌Lightbox。隨后，知名品牌施華洛世奇、潘多拉等眾多知名珠寶品牌商宣布旗下珠寶飾品全面棄用天然鉆石，改用培育鉆石。

那么，天然鉆石是否會被培育鉆石完全取代呢？答案顯然也是否定的。

“南非甄鉆”品牌資深珠寶專家李高金表示，實驗室出產的培育鉆石具有成熟的可控性。培育鉆石的組成成分、外在火彩都比普通天然鉆石更加完美，普通天然鉆石多少存在的一些顏色、凈度、車工等方面缺陷，培育鉆石都可以完美避免。但美麗、耐久、稀少的三要素對追求高端珠寶的消費者來說，缺一不可。相比之下，培育鉆石可批量復制，會越來越多，越來越便宜，做不了高端的產品。未來，高端的鉆石及品牌會搬出“原產地”這個王牌來，高品質的鉆石會越來越貴。稀有性、不可再生或是天然鉆石最后的“護城河”。

專家觀點：鉆石價格還將下跌

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數字經濟與金融創新研究中心聯席主任、研究員盤和林認為，鉆石價格是供需雙向作用的結果。從需求端來看，鉆石的主要功能是婚姻訴求，主要市場是東亞，而東亞目前普遍結婚率下降，客觀上壓縮了鉆石的需求市場。而另一方面，鉆石和愛情的關聯度也在減弱。

“從供給端來看，鉆石供給由于培育鉆石的加入而變得充裕。國際上，也有很多人在普及培育鉆石，諸如國際鉆石協會認可培育鉆石就是鉆石，不再區分培育鉆石和天然鉆石。供需都讓鉆石價格處在下跌趨勢中。”盤和林說。

之所以到現在價格才跳水，且跳水幅度不是很高，盤和林認為，是由于某些鉆石商的操控。比如，某品牌一直強調天然鉆石和培育鉆石的區別，將培育鉆石的品牌獨立起來，甚至建議消費者在重要場合不要佩戴培育鉆石。更有鉆石商發明了區分培育鉆石和人工鉆石的機器，通過細微紋理來鑒別。這些行動都是想要重建鉆石的稀缺性，以稀缺性來提高鉆石的價格。

“但現在來看，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科技發展趨勢已經勢不可擋。”盤和林表示，鉆石價格一定會暴跌，這也是起于物理學上的第一性原理，第一性原理就是從源頭說起。因為碳元素便宜易得，鉆石只是一種碳元素的表現形態，所以鉆石最終也會便宜易得。（記者 王彤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