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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臨走時,大哥大嫂把我送到公交站。
等車時,大哥紅著眼睛問我:
“五啊,你說咱們兄弟姐妹還能不能團結起來?
親兄弟都不來往,想想真是寒心啊,大哥沒這威望,也沒這能力……”
我想起媽媽生前,幾個子女一直不和,媽媽說這個,這個不服,說那個,那個不忿。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被虧待,每個人都在抱怨別人。
媽媽的心,每天都疼,但她沒時間多愁善感,也沒能力處理好兒女之間的關系。
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堅持做手工,供我讀書。
她一直對我說:“五啊,咱家就你一個讀書人,就你一個明事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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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流著淚做了一個決定: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
大哥接連說了幾個好,激動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早早到?!?/p>
那是一個周六的晚上,我在蟹子樓訂了包間。
沒曾想,這頓飯吃了個稀碎。
我剛舉杯想讓大家集體喝一口,二哥卻不滿地說:
“我喝不慣白酒,給我來瓶青島純生吧?!?/p>
大姐很不高興:“有啥就喝啥,擺什么譜,你什么檔次啊?!?/p>
然后,他們輕車熟路地進入吵架模式。
大姐夫指責二哥不應該在包間里抽煙,二哥就開始抖露姐夫當年的糗事。
隨后,二人的戰爭升級到一群人的爭吵,最后把媽媽偏心供我讀書這件事又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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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一次次站起來,讓這個少說一句,然后有人立馬懟回來:
“大哥,你怎么不說說他?”
大哥再去勸那個,那個回復:“早知道她來,我就不來吃這頓飯?!?/p>
再看包間服務員瞅我們一家的眼神,我整個人心灰意冷,想趕緊結賬走人。
結果,大姐看了一眼賬單,說道:
“小五,你要是真發達了,就贊助大姐點錢,別請我吃什么飯。
一是這飯店的飯根本吃不飽,二是你覺得你大姐是來這兒吃飯的人嗎?”
那頓飯把我的心徹底吃涼了,發誓不再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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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大哥細心地把剩的東西打了包,平均分成五份。
挨個兒遞到他們手里,沒有人說謝謝,一個個氣咻咻地走了。
站在空曠的包間里,我對大哥說:“沒救了,真的沒救了。”
那一刻,我恨透了這個家,恨透了自己擁有像他們這樣自私冷漠的手足。
可是,大哥似乎沒那么悲觀。
他居然說:“你大姐夫到這樣的地方,都知道抽煙不對,五啊,他們也沒那么不可救藥?!?/p>
不管是否可救藥,那時那地,我只想跟這個家劃清界線,各自眼不見為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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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后,我在家鄉中鐵某局和北京一家私企間搖擺。
想去北京就是想離開家,離開這些所謂的家人,越遠越好。
正在我猶豫之際,一個學姐請我去她的果園做客。
學姐畢業后當過建筑師,后來父親生病,她回鄉照料,結果,這一回去就徹底扎了根。
留下她的,是父親留給她的那片果園,她雄心勃勃地要種綠色有機蘋果,帶動全村致富。
第一年,進行得很順利,尤其是電商做起來之后,比往年多賣了不少錢。
于是,鄉親們開始信任她,愿意和她一起擴大規模,種植有機蘋果。
我去的第二天,恰逢新引進的樹苗運進村子,六輛大貨車,很是壯觀。
可是,車子剛進村,一個村民就躺在一輛大貨車前。
原來,這人將土地承包給了學姐,他一見樹苗運來,就開始坐地起價,表示如果不給漲價,大貨車就甭想進村。
更可氣的是,其他幾個簽約的人,也有樣學樣地加入碰瓷隊伍,生怕吃了虧。
此情此景,我一個外人都氣憤難當。
學姐卻不慌不忙,先是跟他們講違約的后果。
然后又把賣蘋果的賬本拿出來,告訴他們去年掙了多少,今年有可能再增加多少收入,以及現在好多資金急著注入。
如果他們想反悔,她現在就給退錢。
但說好了,日后不管她賠多少,賺多少,都不會帶他們玩了。
“別介呀,大侄女,我們都等著跟你發財呢,你不能不帶我們啊。”
若非親見,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前一秒還不共戴天,下一秒卻攀親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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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跟學姐在院子里聊天。
看著她臉上被山風吹出的兩坨紅,我問她:“何苦呢?值得嗎?”
學姐說,鄉村風景是很美,但人心有時確實很傷人。
然而,她用一年時間明白了一件事:
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一直在輸出,從來沒被反哺過。
她是村里的第九個大學生,但,那些讀書出去的人,再也沒有回到這里。
“只有輸出,沒有補充與反哺,土地會貧瘠,人也一樣。”
師姐這句話,讓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他們何嘗不像我腳下這片貧瘠的土地。
不是他們不想活得豐饒富有,而是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未完待續)(作者 | 劉小念 來源 | 劉小念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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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