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那是一個周五,剛好兒子出差了,于是,我提前下班去了他單位。
可想而知,對于我的冒昧拜訪,蘇蘇很意外。
在他們單位樓下的咖啡廳,我簡單寒暄后就直奔主題:“蘇蘇,你知道周巖(兒子名字)喜歡你嗎?”
這話剛問完,蘇蘇差點一口咖啡噴出來。
“阿姨,怎么可能?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單位的人都知道啊。”
蘇蘇的話,讓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實話實說:“不瞞你說,我是從周巖微博里知道他喜歡你的。”
“他都29了,也沒啥戀愛經驗,所以,我這個當媽的……”
蘇蘇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她笑了笑:“阿姨,我懂您的意思,但也請您恕我多嘴啊。”
“他已經29了,您還這么關心他,真挺讓人意外的。”
我當然明白蘇蘇的意思,她說是“關心”,其實是委婉地批評我管太多。
于是我接話道:“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在談戀愛方面,比較木訥,所以……”
而蘇蘇呢,真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孩。
那天,她坦誠地對我說了很多,那些話,讓我如坐針氈。
我感覺自己好像從來都不了解兒子,盡管他每天生活在我的眼皮底下。
08.
蘇蘇坦白地告訴我,她從來沒感覺到周巖喜歡她。
相反,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周巖對她以及其她女同事,有種莫名的排斥。
大家一起吃飯,他來晚了,如果留的座位剛好在女同事旁邊,他一定會想方設法跟別人調換。
單位派他和別的女孩出差,他一定會找各種理由推辭。
單位有女孩穿了新衣服,大家紛紛點評起哄,問到周巖意見時,他總是頭也不抬地說:“嗯,湊合吧。”
每當這樣的時候,他一定是好氣氛的破壞者。
經典案例是,有一次單位發福利水果,讓大家下樓去提。
主任見有個女孩抱不動,就讓周巖搭把手,結果他幫是幫了,卻也說了一句:“平時看你像個女漢子,怎么一到領導跟前就成林黛玉了?”
不管那女孩是不是真的沒有力氣,周巖這句話,讓人家頓時就在心里小看了他。
包括單位新來了一個女博士,主任讓周巖帶著見習一段時間,結果他當面拒絕:“我學歷沒她高,帶不了……”
至于說周巖暗戀蘇蘇,蘇蘇更是壓根不信。
她說:“全單位都知道我有男朋友,而且,周巖每次對我都特別毒舌,嫌我嘴碎。”
“說我常年喝咖啡喝出一臉色素,就連我請組里同事喝個奶茶,他都說我圖便宜,沒買某某家的。”
還有一次,單位人事大姐熱心地要給他作媒。
人家大姐一臉熱情,結果周巖回復:“我就這么慘嗎?已經混到需要靠人介紹對象了?”
那天,蘇蘇對我說:“阿姨,既然您找到我,那我就多嘴一句,周巖對女孩又直又毒,他自己好像都意識不到。”
“大家同事一場,他為人也算正直,業務能力又強,真不希望這個缺點影響到他。”
“畢竟,除了人在職場,他以后也會組建家庭的。”
“您知道嗎?我們私下里都議論過,誰以后要是嫁給周巖,真能被他那張嘴氣走半條命……”
09.
說實話,我知道私自見蘇蘇不對,但見過她之后,我一點也沒后悔。
至少我確認了兩件事,第一,蘇蘇對我兒子無感,他真的只是暗戀。
第二,很扎心,在男女交往這件事上,兒子的情商很低。
那天蘇蘇走后,我內心頹敗到了極點。
我一直以為兒子被我教育得很好,985院校畢業,工作體面穩定,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而且做事足夠細致認真。
但萬萬沒想到,在職場,在兩性關系中,他是這樣一個令人討厭的直男癌。
這,對一個中年老母親來說,是最沉重的打擊,沒有之一。
10.
那天,我到家時,兒子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我特意坐在他身邊,一臉陰沉。
但他根本沒看到,只是在過了許久之后才說:“媽,你不做飯嗎?”
“我今天不舒服。”我故意有氣無力的回答。
他頭也不抬地說:“哦,那我點外賣。”
然后,他便叫了外賣,壓根就不知道問一句:“媽,你哪里不舒服?”
我忍不住問他:“周巖,如果你以后成家了,你媳婦說今天有點不舒服,不能做飯,你會怎么辦?”
他的眼睛繼續盯在屏幕上,說:“也點外賣唄,不舒服就不做嘛。”
我問他:“難道你就不應該問她哪里不舒服嗎?”
結果,他的回答,徹底坐實了蘇蘇對他在單位表現的描述。
他說:“肯定沒啥大事啊,有事還能坐在這里,早叫120拉走了。”
說實話,他此語一出,我感覺自己真需要搶救一下了。
換位思考,如果他爸這么對我,我會不會心寒?
再往深處想想,倘若日后他成為別人老公,媳婦能接受這樣的他嗎?
就算日子能將就下去,會幸福嗎?
11.
那天晚上,睡眠極好的我,徹底失眠了。
一夜之間,我從一個內心還有點小傲嬌的母親,變成一個懊悔不已的媽媽。
我開始思考,兒子怎么就變成這樣的直男癌呢?
或許,只有在面對結果時,才能梳理出原因吧。
只不過,那個原因,我曾經深以為豪,以為自己嚴防死守,做得很好,甚至還給其他人分享過經驗。
但如今看來,我錯了。
12.
事情要從兒子上小學時說起。
有段時間,他回家好像總會說起班里一個女生。
而且,還經常給她帶些小禮物,自己畫的畫,餅干,小玩具……
現在想來,那是多么可愛,又多么可貴的童真。
但在當時的我看來,卻是早熟且不能接受的。
尤其有一次,我去接他放學,班長跑來跟我告狀:“阿姨,周巖在跟某某談戀愛。”
雖然她很小聲,但周圍的家長依然聽得見。
我記得當時覺得很沒面子,但還是笑著對班長說:“阿姨知道了,我回家會批評教育他的。”
那天回家后,我揍了周巖,勒令他從此不許送那個女生禮物,不許跟她玩。
他當時特別委屈,哭著問我為什么?
為了疏遠他們,我故意說了很多莫須有的罪名。
比如,作為一個女孩,怎么可以隨便接受別人的禮物,甚至假借老師的評語,說好孩子是不會跟她一起玩的等等。
然后,還威脅他,說以后如果再跟她玩,不但會繼續挨揍,爸爸媽媽也不會愛你了。
從那之后,兒子真的就跟那個女生絕交了。
污名化一段單純而純真的關系,是我在兒子童年時,自認為處理的非常有原則的事。
如今想來,在他剛剛建立性別意識的階段,那時的武斷,何嘗不是對他情感發育的一次粗暴打擊?(未完待續)(文中人物均為化名)(作者 | 劉小念 來源 | 嵩陽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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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