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12月20日晚間的《風雪夜歸人》落幕,為期兩周的中國海洋大學“飛翔的海鷗”話劇周正式落幕。兩周來,海鷗劇社貢獻了《烏龍山伯爵》《欲望號街車》《窩頭會館》《窗臺上的尸體》《思凡》《風雪夜歸人》六部話劇,涵蓋了百老匯戲劇、正劇、麻花喜劇、先鋒戲劇等多種風格,展現了廣闊的戲劇視野和活潑的舞臺趣味。對于絕大多數海鷗劇社成員來說,一輩子的戲劇時刻都留在了大學四年里,每個戲劇周,都意味著一屆海鷗成員的“絕唱”:畢業后可能從此與舞臺工作無緣了。在戲劇周的結尾,海鷗劇社指導老師朱琳、社長張煜涵接受了媒體采訪。幕后人詳解戲中人,也讓觀眾得以一窺大幕背后的戲劇青春祭。
一出戲的生成
成立于1932年的海鷗劇社,堪稱省內乃至國內最有歷史厚度的高校劇社之一。每年兩個學期,海鷗劇社推出兩個話劇季,從劇作的選取、建組、置景、表演都由學生導演主導完成。張煜涵介紹,“每年寒暑假的時候我們收集劇本,所有想要導戲的成員會把導演闡述、舞臺設計、劇本理解和劇本發到我們海鷗劇社公郵里,會有專人審核這個劇本。”劇社的藝術指導朱琳老師會對劇目進行審核,她認為,經典戲劇的簡單翻排沒有意義,她希望在導演闡釋里看到誠意和新意,在劇社的遴選機制下,部分戲劇會在初選階段被斃掉。一出戲過關后,就進入了試戲大會階段,“開學后所有劇組選一個下午,所有海鷗成員都可以來試戲,所有副導演、演員都是通過試戲大會決定的,導演有決定權。”

張煜涵透露,一出戲在進入話劇周之前要經過兩次審核,“一審看演員能不能把這個戲完整串下來,二審看所有道具燈光音樂的配合。”今年話劇周上演了一部大戲《窩頭會館》,表演難度之高、布景之復雜都堪稱戲劇周之最。“《窩頭會館》舞臺還原度非常高,我看到這個布景吃了一驚,布景組非常辛苦,演出前他們通宵趕制出來的布景,也是我從大一到現在在海鷗劇社見到的最好的布景。《窩頭會館》道具組高達八九個人,一部分專門管置景,一部分專管服裝,一部分專門管小道具。”高度復雜又專業分工,該劇在話劇周掀起了一個高潮。
穩穩的傳承
一個標準的海鷗劇社成員,大一的時候當演員、當副導演,在劇組里跟著導演學習表演、學習如何當副導演,掌握置景、配樂、宣傳的各種技巧;到了大三,有雄心的成員開始嘗試當導演,把自己喜歡的作品搬上舞臺,“有人喜歡正劇,有人喜歡劇情類話劇。我的一位學姐特別喜歡先鋒戲劇,她在大學期間導了三部戲,都是孟京輝的作品。”此時劇社前輩和指導老師開始物色有能力的學員,到了大四,新任劇社社長上任,不過劇組之間的關系還是很平等,社長、成員之間也是直呼其名。朱琳介紹,一位社長保送研究生之后頗為遺憾,因為他保送去的學校在劇社方面比較弱,劇社的好壞也成為考研的考量因素之一,足見話劇對劇社成員的影響力。

高校劇社最大的痛點在于水平起伏不定,往往是一個高水平的劇社核心出現,導致話劇社人氣高漲,然而當核心成員畢業后,劇社可能就此一蹶不振。海鷗通過以老帶新的方式避免了這一弊端。對于很多理工類學生來說,大學四年是一生中僅有的戲劇時間。而海鷗劇社留下的戲劇烙印將伴隨他們一生,成為畢業后戲劇欣賞、文化消費的影響因子,也為城市文化發展留下了一代代的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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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戲,沒什么比得上一顆赤子之心
城市戲劇文化積淀從校園開啟
“看一場海鷗話劇”是海大學子畢業前必做的十件事之一。翻看歷年話劇社的劇目,宣傳海報之精美、劇目涉獵之廣博、現場表演之入魂,讓人吃驚一個高校劇社竟然能把校園話劇做到如此的高度。從去年的《青蛇》《風聲》《油漆未干》到今年的《欲望號街車》《窩頭會館》《思凡》《風雪夜歸人》,海鷗劇社的作品既有深度、專業度又有新意,更重要的是讓舞臺上下同為話劇所感動,全體入戲。

21世紀興起的孟京輝先鋒話劇、賴聲川“表演工作坊”話劇風靡一時,而林兆華、田沁鑫等國字號大導演話劇也相繼引發了輿論關注,阿加莎懸疑劇更是近年來的市場熱點,青島校園話劇也抓住了這些熱點。除海鷗劇社之外,青島大學魔方劇社、青島科技大學燎原劇社、青島理工大學思遠劇社都在校園里頗有影響力。一代代校園話劇的積淀,為青島積累了劇院消費的主流人群,青島大劇院運營經理葛菁表示,大劇院一直積極探討與校園話劇的對接,去年推出了《驢得水》《杏仁豆腐心》等面向青年學生的劇場作品,今年更是計劃推出學生群體專享特價票。以校園話劇為起點,抵達的將是青島劇場演出大繁榮;而這些繁榮的起點,正是海鷗劇社舞臺上的一顆顆赤子之心。
校園劇的寶藏團隊
看過海鷗劇社話劇的觀眾會有一種感觸:明明是一群大學生素人演的話劇,為什么它的感染力比在大劇院看專業劇團的演出更加感人?海鷗劇社去年的《青蛇》是國家話劇院田沁鑫導演的代表作,人與妖的孽緣之外,青蛇的女性自覺一步步蘇醒,在充滿青蔥氣息的大學生身上形成極具沖擊力的反差;從西湖邊到雷峰塔的憐惜與記取,在原作里看上去略顯陳舊,反倒是校園版更有“悲涼之霧,遍披華林”的感覺。對于看慣了劇院話劇的觀眾來說,校園話劇與觀眾的距離更近,情感沖擊力更強,呼吸之間,情緒互動,演員與觀眾之間形成了有機的情感關聯。

今年海鷗話劇季上演的《欲望號街車》,新奧爾良破公寓里兩姐妹對南方莊園的懷念,在國內專業舞臺上略顯違和,然而在校園舞臺上卻清晰凸顯了工業時代的進攻型粗野與莊園時代的弱勢精致之間的沖突,也讓觀眾瞬間對當下的粗野時代有了頓悟。
2015年,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的朱琳擔任了海鷗劇社的指導老師,同時也在海大藝術系開設戲劇藝術課程,她把劇社成員定位為“寶藏學生”,他們接觸的戲劇劇本、喜歡的戲劇類型讓朱琳頗為驚喜,“我真的覺得我的學生們是寶藏,會給我很多的驚喜。我是戲劇專業的,但他們會給我一些我沒看過的戲劇劇本,他們學習能力真的強,瀏覽面真的很廣。”今年戲劇節,海鷗劇社把《窩頭會館》搬上了舞臺,老北平的舞美效果都是劇社成員們打造的,京味兒的表演方式也頗見功底。

朱琳介紹,學生們的腦洞大、自主力強,“去年我們把電影《風聲》改成了話劇版,其中有一幕是李冰冰飾演的角色被日寇精神凌辱,電影可以用機位、剪輯去體現,但我們在舞臺現場怎么做?導演想了個辦法:剪了一塊大白布,后面用燈構成一個剪影,讓演員用聲音而不是臺詞表達痛苦,然后轟然倒地,巧妙呈現了劇情。這出戲之后學生們把三個觀眾群都加滿了,大家對這個場面都很有印象。”
當戲劇成為身份認同
校園劇社排一部好戲很難,更難的是讓劇社每年換屆后仍然保持高水準,每一屆戲劇節都能有穩定的輸出。海鷗劇社如何保持這個高水準呢?一學期五部戲,海鷗劇社形成了以老帶新的傳統,朱琳介紹,“大三大四的學生要導演一部戲,建組之前都提交導演構思、導演闡述,我修改之后導演帶著服裝、音樂、舞臺設計等副導演招募演員,大家在工作過程中互相學習、一起成長。”在排練過程中,朱琳也會給予劇本、場面、表演、道具等方面具體的指導,她強調,對于經典劇作的復制、重現沒有任何意義,每個導演和演員都要塑造他們眼中的這個劇本、這個角色,為原作帶來新意。“我對學生強調要培養對每個角色的信念感,‘我愛這個人物,我承認這個人物,她就是鮮活存在過的’。”與演員們調動專業技能表演出來的角色相比,學生們純粹靠情感闡釋的角色更加動人,“當你調動你全身的情緒詮釋人物時,觀眾對照純技術性的表演是能體會到二者差異的。可能我們從技術上、從聲臺形表都不如人家,但是有什么比得上一顆赤子之心呢?”

當戲劇成為一種骨子里的認同,海鷗劇社也就讓學子們分外難以割舍。一位前任社長坦言,與畢業離校相比,離開“海鷗”更加舍不得。由于考研被保送到了一所戲劇社團水準不高的高校,也讓他感到有一些遺憾。高校話劇的氣氛如此濃郁,也讓青島大劇院注意到了這一重要的未來市場。葛菁透露,“大學生群體是我們一直在著力培養的藝術消費群體,他們的消費意識也比較成熟。”2021年,大劇院計劃推出“有戲青年養成計劃”,“上海、北京也有類似的計劃,就是在演出臨開場那天推出二十元、四十元等價位的特價票,只賣給學生群體,他們可以在開演前用很低的價格買到原價幾百塊錢的門票。”她坦言,“大學生接觸劇場一般從語言類節目開始,比如話劇,因為語言類節目沒有門檻,就像看電視劇一樣;熟悉了劇場環境之后,觀眾開始慢慢接觸舞劇、音樂劇之類演出,再到歌劇、音樂會,最后作為成年人觀眾帶著孩子看魔術等演出。”從海大走出之后,學子們可能成為船舶、氣象、法律等專業工作者,但“海鷗”留給學子們的戲劇視角、戲劇欣賞習慣將會伴隨他們,成為這個城市文化傳承的隱形脈絡。(青島日報/觀海新聞記者 米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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