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這Young》,
“包容、大氣、洋氣”,阿占的日常并講述眼中的青島——
視頻制作:觀海新聞記者 陳通 李竹音 朱鋆瑤 金璐 梁辰 劉琴 黃光麗
繼2019年第21期《新華文摘》轉(zhuǎn)發(fā)了阿占的短篇小說《制琴記》后,2020年第18期《新華文摘》再次轉(zhuǎn)發(fā)了阿占的短篇小說《人間流水》,且上了封面條目索引。兩部小說都是以青島為創(chuàng)作背景,城市文化符號和民情風俗比比可見。

青島民情風俗映襯小說底色
《制琴記》寫了兩個小提琴制作匠人秉持初心和匠心,用良琴清音給物欲和嘈雜帶來詩意留白的故事,是小人物對于大時代的深情撫摸,也是作者向古典美學的致敬?!吨魄儆洝肥装l(fā)于2019年第9期《中國作家》,后被十月份的《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新華文摘》《中華文學選刊》《長江文藝·好小說》同時選載。入選《小說選刊》2019中國年度短篇小說(漓江版年選)等多個年度選本。入選北京文學月刊社主辦的“2019年中國當代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評委給出的入選理由是“原本寫散文的阿占是年度黑馬,其小說處女作《制琴記》出手不凡,鋒芒畢露。”《制琴記》發(fā)表以后被中國作家網(wǎng)、中國散文網(wǎng)、新浪、搜狐等數(shù)十個重要門戶網(wǎng)站轉(zhuǎn)載,同時作為“閱讀理解”考題多次出現(xiàn)在中學生語文期末考卷、中考題庫、百度文庫等。
《人間流水》寫的是啤酒屋眾生相,也可稱為小人物群像。小五哥、喜子、藝術(shù)家、朵秋、右耳、福底兒……他們無關(guān)精英,并非大俠,卻擁有“做一個好人”的天賦。《人間流水》首發(fā)于2020年第5期《山東文學》,后被2020年第6期《小說月報》轉(zhuǎn)發(fā)。
用散文記錄,用小說思考
之前,阿占的創(chuàng)作都是以散文這種非虛構(gòu)性的一個文學創(chuàng)作為主要特征,如《青島藍調(diào)》三部曲、《海貨》……2020年,她卻一口氣發(fā)表了6篇中短篇小說,這種表達的“轉(zhuǎn)型”,阿占認為“是年齡到了”,她說:“從散文到小說是個很自然而然的過程,沒有刻意去轉(zhuǎn)或者是跨界。我覺得可能是年齡到了,認識世界的角度、方式不一樣了,寬容了,或者是對物理性的時間有了時光況味的理解。我理解了,這種表達方式自然而然就產(chǎn)生了?!?/p>
對阿占而言,散文偏重于記錄和敘述,小說偏重于思考和架構(gòu),后者更能夠構(gòu)建起一個自己所認識的人生。
每個作家都是從故鄉(xiāng)寫起
阿占的散文,以青島這座城市的人文風物為主體的內(nèi)容占了一多半。在她的小說里,這些人與物有的仍然是主角,有的化為背景呈現(xiàn)在作品里。
小說《制琴記》脫胎于作者之前創(chuàng)作的散文《匠人春秋》中的一節(jié),《匠人春秋》是描繪各行各業(yè)匠人們生活和工作的集錦,里面不僅有老胡和小韓這一對琴匠,還有鑿頭船匠、瓷匠等多位匠人。
《人間流水》里,開酒館的小五哥、藝術(shù)至上的藝術(shù)家、拾荒者喜子等等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都有原型。人物的交集多發(fā)生在一座啤酒屋里,現(xiàn)實生活與小說中的場景一一對應(yīng),無比真實。
小說里的所謂“青島元素”,阿占覺得其實是一種自然流淌,“沒有額外添加?!彼f:“如果要在一個故事里面搭建一個舞臺,我最熟悉的舞臺、不需要去體驗生活的舞臺,那么就是青島老城?!逼【莆荨⒗习?、酒鬼、打魚的漁民、賣魚的小老板、做魚的蒼蠅館、吃魚的吃貨,對阿占來說豐富到手到擒來,“還有老建筑、老房子,每一個老房子都有故事,都可以是一本小說?!?/p>
阿占下一步的小說創(chuàng)作計劃里,有一部長篇,將寫三代人跨越100年時間的故事,從中呈現(xiàn)一座城市的變遷發(fā)展。
“文學是有故鄉(xiāng)的?!卑⒄颊f:“每個作家都會從故鄉(xiāng)寫起,所以到目前為止,我的小說都是以青島為主題來寫的?!?/p>
番外
海的女兒被海感動
“游泳給了我一種像魚一樣的自由,像鳥一樣渴望飛翔的本能。 ”
游泳是阿占獲得快樂或者說獲得平靜的一種方式,“游泳1000米,身心的腫脹就消失了?!彼谏⑽闹斜磉_過,“游泳的時候躺在海面上,看到月亮升起,或者看到一架飛機穿過,或者一只孤獨的海鷗,或者一些魚跳起來,我都很感動,感到美得很憂傷。傍晚去游,會看到天邊彩霞漫天的云像,即便是陰天的時候,也是水天一色,特別寬廣,自然給了我很多鼓舞、力量,和陪伴。”
天氣冷了,游泳暫停,換做跑步。“一個人在山里跑著,感覺跟天地萬物完全在一起,那些日出日落、和風細雨、狂風暴雨,一株植物的生發(fā)到衰落,你都會理解?!卑⒄夹稳荩\動讓人有了氣象萬千,“有時碰到了寫作瓶頸,跑步的時候看到太陽一下跳出地平線,光芒萬丈地照著我,就感覺充滿能量了,我就這樣想的?!?/span>
制琴記(節(jié)選)
文 | 阿占
與野生的胡三不同,韓五看上去像個文人,戴眼鏡,不高,偏瘦,食草動物的眼神,一張書生白面。
祖父愛聽戲,韓五自小耳濡目染,小學四年級學會了吹口琴。怎奈他天性怯生,初次登臺表演時緊張得吹不成調(diào),臺下哄笑一片,韓五落下了心理陰影,從此,自己悶著玩可以,上臺就等于殺了他。
韓五一個人安靜地玩著,長大后成了二流大學機械專業(yè)的理工男。在沉悶的青春期里,他又學會了吉他和二胡,甚至能拉拉小提琴,對音質(zhì)音色特別敏感,樂器本事也全憑自己摸索,并無師從。大學時校樂隊的老舊樂器常出故障,喜歡動手的韓五就成了樂隊的調(diào)琴師,自拆自裝樂器,這些個能耐讓他在小范圍里成了人物。
樂隊里有個姑娘愛才,韓五也只有才。除此之外,他沒有俊朗外形,不會獻殷勤,缺乏幽默感。每次與姑娘約會都是在灰頭土臉的樂器倉庫間,他擺弄著破舊的吉他琴頌、古箏琴足、小提琴音柱,姑娘干坐一旁,怎一個風情不解啊。很快地,姑娘被吹長笛的小子撬走,一切戛然而止,韓五再次落下了心理陰影,直到畢業(yè)也沒回過神兒來。
畢業(yè)以后,韓五方才明白,與生存現(xiàn)實相比,之前的所謂憂傷失落都是“過家家”而已。畢了業(yè)卻沒脫下滿身的學生氣,不懂游戲規(guī)則,與世界無法講和。韓五常常在兩極間奔走,既忘不掉被回憶修飾美化過的大學校園,也打不過身邊那些被世道斧琢之后的俗戾之氣,工作沒兩年就辭了職,盡管那是一家被大多數(shù)人羨慕的國企。
韓五跟父親借錢,開起了琴行。開琴行,或會讓愛好最大可能地介入生存方式。琴行里有樂聲,就像教堂里有頌歌一樣,韓五再也聽不到爾虞我詐的市聲了,他幸福起來,像一個逃過劫難的人。
初開張,門庭落寞,怕什么?有勃拉姆斯們陪著。韓五守著一屋子從工業(yè)流水線上下來的樂器,眼前卻能浮現(xiàn)出一支龐大的交響樂團,其音場宏闊,如夢似幻。
韓五與琴童的母親打交道,與樂團的小提琴手打交道,與教琴的老師打交道,與樂器工廠的銷售經(jīng)理打交道,與發(fā)燒友打交道,與房東打交道……此中也有磕磕絆絆,所幸都是借音樂說話,一切也就都說得過去。
因為始終保持著對聲音的高度敏感,琴到了手上,調(diào)調(diào)弄弄,聲音就大不相同了。韓五似乎知道每把琴的脾性,知道如何順著琴的性子捋。有時侍弄琴入了神,徹夜難停,不知不覺間,馬路上的早班公交車呼嘯而過,天光已放亮。
沒幾年,琴行就有了口碑。樂器行當里,都知道城西有個韓五,性格生澀,音樂學養(yǎng)卻是極高的,侍弄樂器很有道道兒。連同周末晚上的公益講座也成了一個被追捧的文藝標志。其實,韓五并無多少公益之心,他只想遇到知音,宣泄生命能量,哪怕與某人爭論一下巴赫與貝多芬的高下,爭到臉紅脖子粗,最后又在夕陽下山的時候和解——巴赫與貝多芬分別創(chuàng)作了音樂的《舊約》和《新約》,何必分高下。
唯知音難逢。大多數(shù)時間里,韓五都是寂寞的。直到胡三闖入了他的領(lǐng)地,讓他預感到,一些期待已久的事情就要發(fā)生了。
(阿占,本名王占筠,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文學作品十余部,小說散文見于《中國作家》《新華文摘》《小說月報》《小說選刊》《芒種》《山東文學》《光明日報》等報刊,獲泰山文學獎,入選“2019中國當代文學排行榜”。)
責任編輯:單蓓蓓